一位女叠码仔的澳门纪事-澳门叠码仔能提多少成

口述｜梅姐

编辑｜秋淑曼

01

“叮咚”

拖着疲惫的身躯，刚下澳门航空的飞机，打开手机，我就收到了一条短信。

“欢迎来到澳门，以下区域为禁烟范围……请遵守有关规定，共建文明城市”

这是来自澳门这座城市的问候和提醒短信，不过我也不抽，我是女的，我也不是来旅游的，我是来工作的。

2015年，我因为投资互助平台，亏掉了近百万，导致负债累累。无奈之下，我联系了一位在澳门做叠码仔的朋友——光仔。

我对光仔有恩，他得知我的困境后，就介绍我到澳门工作，那是一份对于很多人来说是神秘的工作——叠码仔。

没到澳门之前，我对于叠码仔的认识还是停留在一些影视内容，毕竟这个职业，诞生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很多人对于叠码仔的认知，都是通过影视作品。

到了澳门我们再知道，其实就像是中介人。

我走出航站楼，就看到一排的旅游巴士，那应该就是各位老哥称为“发财车”的巴士了吧。

除了巴士，还有清一色的丰田出租车，保姆车，大劳宾利，我知道这都不是来接我的。

我拨打了光仔的电话，正想跟他说我的位置，他挂断了我的电话，这个时候我从后面听到一个声音：

“梅姐，我在这呢”！

我回头一看，是一位戴着墨镜，穿着名牌潮服的男子，我认真一看，是光仔。

他小跑过来，摘掉了墨镜：“梅姐，是我，光仔”！

“光仔，两年没见，看起来发财了呀”，光仔的变化确实让人羡慕，两年前他还是在我们县里当“街浪”的，也就是无所事事。

光仔一边跟我寒暄，一边把我迎到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光仔说这是档口的车，他把行李放进了尾箱，说是带我去洗尘。

保姆车停在一家酒楼面前停了下来，光仔说，带我去跟档口的老板水哥见个面，吃个饭，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02

光仔带我进入了一个包厢，里面坐了几个人，坐在C位的是一位中年人，光仔看到他，恭敬地说了一句：

“水哥，这位是我常跟您提起的梅姐，以前是售楼经理，人脉广，人聪明”，我也问了一声水哥你好。

水哥笑着说：“梅姐，一路辛苦了呀，坐坐坐”！

“叫我小梅就行”，我有点尴尬，眼前的水哥，身材中等，穿唐装，戴副眼镜，看起来并不像是叠码仔档口的老板。

上菜的时候，水哥问我：“小梅，你认为叠码仔是怎么样的工作呢”？

来之前我确实做了一些功课，我自信满满地总结了几点：

寻找目标性豪客。

和豪客建立深厚的关系。

小恩小惠，邀请他们进入娱乐场。

小玩后带入贵宾厅。

提供借码，借数，台底服务。

培养成为“抽佣机器”。

水哥听后，他说虽然理解上有瑕疵，但是对于一个还没有接触这行的人来说，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水哥转头对光仔说：“以后你就负责带带小梅，你俩就是同事了”。

我赶忙谢谢水哥，并敬他一杯。

水哥又说：

“小梅啊，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如果3个月没有业绩，这里也是留不得你的哦”。

我信誓旦旦地跟水哥说：

“放心水哥，没有梦想，何必澳门”！

03

饭后，光仔说带我去住的地方，我本来以为是住酒店，没想到却是一处居民楼，当时已经是晚上10点多了。

光仔跟我说，他们档口的人都住这里，水哥都给他们租了房，不过他们住的是大通铺，而我可以住一个小单间，因为只有我是女的。

我住的是10楼，电梯房，但是房龄都在10年以上，小单间就跟我们县300块的房型差不多，可以放一张1米5的床，和梳妆台，还好有独立卫生间。

对面就是握手楼，如果在白天拉上窗帘不开灯，就仿佛是黑夜一般。

没办法，我是来这里赚钱的，不是度假的，在来澳门之前，我已经一无所有了，卡里还有2000块。

如果3个月内没有业绩，回家的机票钱可能也要问光仔借了。

第二天光仔上午10点就打电话给我，说带我去娱乐场熟悉一下环境，我简单梳洗了一番，也没有化妆就出门了。

光仔看到我，也是很诧异，他说以后出现在娱乐场，还是化点妆更好，因为在娱乐场这个地方，大家认可你，都是从外观开始的。

我们到了宿舍附近的娱乐场，光仔说我们公司的档口主要就是在这个娱乐场，以后上班就没得车坐了，需要自己步行，大概十几分钟就可以了，让我记一下路。

这是一个装修非常豪华的娱乐场，用金碧辉煌都无法形容，从建筑外观来看就像一个鸟笼一般，但整体更像欧洲的城堡。

在娱乐场门口，蹲着很多人，他们有的身上背着一个大大的像楼筐的背包，光仔说他们是卖盒饭的，一份35块，大概能赚一半。

还有一些是卖槟榔和香烟的，这些人很多都是只有港澳通行证，行为却与旅客不相符，光仔说，他们这些人大多数最后都会被“打包”回珠海，虽然一天也能赚个几百块。

不远处的“发财车”下车点，还有很多游客上下车，光仔说，看一家娱乐场旺不旺，还得看这些游客。

我们一走进娱乐场，一股冷气袭来，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声喷嚏：“冷气不要钱嘛，这么低”！

光仔则说，在这里，真正让人冷的，并不是冷气。

娱乐场门口站了两个迎宾小姐姐，化着清丽的淡妆，不像国人，但在旗袍的衬托下，身材非常好，看起来像有一米九，一声声“老板欢迎光临”很容易让人陶醉。

光仔告诉我，这里的迎宾基本上来自菲律宾，但是中国话讲得非常好。

光仔带我去认识了档口的其他同事，几乎都是清一色的年轻男性，都来自内地其他城市。

光仔说，下午带我去办入职手续，顺便帮我办理“蓝卡”，也就是劳务证，我点了点头。

光仔又带我参观了一周这个娱乐场，说以后的工作地就是这里了，主要是在这个娱乐场的前两层，入口就有好几个，方便了玩家。

这里面人很多，各种声音汇聚起来，如果闭上眼睛，说这里是菜市场也不为过。

第一层是大厅，摆了好几十张牌桌，都配了一个荷官，这些荷官看起来都是上了年纪的，没有几个是年轻的，都穿着衬衫，还有一件马甲。

光仔说差不多有100张牌桌，好的时候一张牌桌一天就有好几百万的流水。

还有直播机和轮盘，角子机，不过那些项目也不是我们的主要服务项目，但是也要懂得怎么玩，还被我指出哪边是吸烟区，哪边是休息区，餐饮区。

2楼是大型购物商场，还有一些餐饮店，贵宾厅或者高倍投注区也设在二楼。

几乎每张台前都有客人，只不过有的台围满了人，有的台就剩一个玩家和荷官来场“一对一”。

光仔教我怎么看人，他说看人是门技术活，顶级公关和叠码仔，都有一身看人的本领，也是他们高收入的来源。

我朝四周望了望，这里的人有男有女，都是成年人，因为未成年保安会拦着不给进。

有看起来豪里豪气的大老板，也有看起来珠光宝气的贵妇，还有喜欢奢靡的富二代。

光仔问我口渴吗？随手就拦下一辆餐车，拿了两杯奶茶，递了一杯给我。

我说不用钱吗？

他说在娱乐场里，随便喝！他还凑到我耳边小声地说：“在这里，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光仔手上拿了一些泥码，说：“走，看我玩几次，你就懂了”。

我随光仔来到一张台前，他手上全部是500的泥码，看了一眼路单牌，就扔了一个到“闲”的区域。

“停止下注”，随着一声，荷官交叉的挥了挥手，大家都纷纷下注好了，然后就开始派牌。

一位看起来满脸横肉的大哥下注最高，所以他有看牌权，他咪着眼睛，只见他从牌缝里慢慢翻开，似乎这样做可以安慰自己。

“庄5点闲7点，闲红”，荷官宣布。

是的，小光就这样红了，那位大哥这局黑了，他生气地把牌一扔，荷官收走了他面前的泥码，他嘴里喃喃了几句就离开了座位。

原来这么简单……

只用了半天，我就明白了所有的玩法，但是小光告诉我，他玩的泥码，都是我们档口的赠码，不花钱，所以结果怎么样都不重要。

光仔突然认真的跟我重复：

“做这行，千万千万不要自己下场玩……”

我明白光仔的一片苦心，毕竟在来之前，我就知道澳门娱乐场，只是一个纸醉金迷的修罗场。

晚上光仔带我去逛了一圈澳门，澳门其实并不大，著名的景点无非就那几个，不过在巴黎铁塔下的霓虹灯确实很漂亮。

04

过了几天，我的中介人牌照就办了下来，从那以后我就成为档口一名正式的，且不多的初级女叠码仔。

一开始档口给我的工作是，接待一些档口的熟客。

这天水哥让我接待一位来自浙江的女老板，因为我也是从浙江过来的，身处异地，老乡和老乡之间特别容易产生信任感。

这名女老板姓莫，在浙江开皮革厂，是一个标准的女强人，她让我叫她莫姐。

其实她只比我大两岁，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成熟女人味，以至我很多年以后都达不到。

莫姐在档口借了20万的码，她让我带到高额投注区。

高额投注区，我是第二次来，上一次是光仔带我去参观，里面的环境非常优雅，人缘也没有那么杂，更像是低配的贵宾厅。

我姐找了一张台随便坐下，除了她是女的，另外几名玩家都是男的，莫姐说让我帮她下，试一下我的手气。

我婉言拒绝，说档口有规定，我们是不能替客户玩的，我们毕竟是工作人员，就连坐在牌桌前也是不被允许的。

莫姐笑了笑，第一把就下了3000，不到一分钟，莫姐就收回了6000。

“莫姐精神”！

我对莫姐说，其实这句话也是我们工作人员最常说的一句话。

后来莫姐就慢慢处于下风，她面前的20个，最后只剩下八个。

“莫姐，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在一旁想劝莫姐冷静一下。

“没事，有来有回正常的”，莫姐显然一点也不担心。

我去吧台给莫姐拿来一杯咖啡，莫姐，小泯了一口，然后又把5000放进了投注区。

慢慢地，莫姐的手气又回来了，她说是我那杯咖啡的功劳，让她瞬间提了神，这不，都回来了，还有多的呢。

“不玩啦，走啦”，莫姐一边说一边递给我一个1000的泥码，说这是给我的小费。

我欣喜若狂，没想到莫姐连小费都给得这么阔绰，我对莫姐说：“莫姐，不用给这么多吧，我有点受不起”。

“这都是你应得的，拿着吧”，莫姐说话总是那么干脆利落，我也只好收下。

莫姐回酒店后，光仔跟我道喜，说我第一次接待客人就哄得客人开心，莫姐那天的流水有上百个，而我也拿到了3000块的佣金，另外一半佣金是归档口所有。

也就是说，接待莫姐的一天，我就得到4000块的小费和佣金，那可是我之前做售楼经理半个月的工资。

后来我也明白，叠马仔这一行，最好的结局就是客户长红，客户开心，我们也有钱赚。

05

后来我渐入佳境，慢慢的接触了更多的豪客，也更能揣摩他们内心的需求，提供个性化的服务，提高客户的粘性。

小半年后，我的业绩能力就超过了光仔，水哥跟我说，以后光仔就是我的人，让我好好带带他们。

大家都不知道，我用半年的时间，成为档口的明日之星花费了多少精力，付出了多少努力。

澳门这个地方，如果不是在娱乐场里亲自下场玩，有付出总有回报。

时间又过去两个月，我亲爱的莫姐又联系上我，说近期要到澳门一趟，跟我说一下。

我跟莫姐确定的时间，并吩咐光仔替莫姐买了机票，在我们档口可以挑到最好的套房，给莫姐留了一套，并在房间里摆上莫姐最喜欢的香薰。

那天我让光仔开车，我也亲自去机场迎接莫姐，我一眼就认出了莫姐，但是莫姐并没有第一时间认出我来。

上了我的埃尔法后，莫姐说我变了很多，看起来更有成功人士的味道，脸上也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莫姐这次看起来跟上次不太一样，没有了上次来时候的潇洒从容，我问莫姐，最近过得怎么样？

“唉，最近压力比较大，有一批货是个性化定制，客户给了定金，然后就消失了”，莫姐的话中带有一些无奈。

“啊？姐，怎么回事”？我关心起莫姐。

“那批货本来价值500万，客户给了10万定金，但是要求个性化定制，现在客户消失了，那批货没有人愿意接手”，莫姐接着说。

“那后来怎么办”，我继续问到。

“后来，后来又有一个客户找到我，说愿意以300万的价格把我那批货全要了，但是我那批货成本要400多万，如果不卖给他，那批货只能当库存一直积压着”，莫姐的表情有些奇怪。

我总算明白了，原本末节以为那批货可以赚个小100万，没想到最后却要亏100多万。

正当我想安慰莫姐的时候，莫姐突然说：

“我这次到澳门，就是要把我那100多万拿回来”。

莫姐的这句话震惊到我，原来她把澳门娱乐场当成了慈善机构。

出于朋友的角度，我跟莫姐说：“莫姐，你能来澳门玩我很开心，但是如果是抱着这种心态，我认为……”。

莫姐突然打断了我的话：

“放心吧，小梅，噢不对，应该叫你梅总，我手气那么好，不用担心，上次我还红了20多个呢”。

我也知道，这个时候再多说也无益，我跟光仔说，我们先去酒店。

莫姐连忙更正：“不不不，先去你们的档口，晚上再回酒店”，莫姐显然有些迫不及待。

到了娱乐场后，莫姐让我签100个给她，光仔正想高兴的去拿泥码，我跟光仔说：“等一下”！

莫姐说：“梅总，你这是在担心……”？

其实我并不是在担心莫姐没有这个能力，我只是在担心莫姐的这种心态，不适合玩这么大。

可是我百口莫辩，也只能让光仔去拿泥码给莫姐。

我正想跟着莫姐一起去贵宾厅，莫姐婉言拒绝：

“梅总，您这么忙，您就不去了吧，让小光陪我可以了”。

我隐约能够察觉出莫姐对我有些意见，但我又不能过多解释，只能示意让光仔跟着她。

后来我又给光仔发去信息：

多看着点莫姐，不要让她上头了，光仔回复：好的，梅姐。

其实我也是做了朋友应该做的事情，剩下来的，就看莫姐的自制力了。

光仔时不时给我反馈莫姐的情况，总体来说还是红多黑少，我在想是不是自己多虑了，我应该相信莫姐的自制力。

后来我又陪其他客户去吃饭，这些都是水哥的大客户，指明要我出面去应酬，我作为水哥的左膀右臂，我不得不去。

我看了看手机，光仔已经有连续两个小时没有跟我汇报莫姐的情况了。

我给光仔发去信息，莫姐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大概要过了十几分钟，光仔才回复我信息：梅姐，莫姐她洗白了100个，现在又在我们档口签码，签给她吗？

我正想责怪光仔怎么没有看好她，光仔又发了一条信息，已经又签给莫姐100个。

我跟客户说失陪一下，马上拨通光仔的电话，质问他为何不等我的指令。

光仔无奈地告诉我：

“莫姐亲自找到水哥，让水哥再签100个给她，我也没办法，对不起，梅姐”。

06

我大概已经预料到莫姐的结局，可是我也无能为力，毕竟她也是成年人，她更是我的客户。

到了晚上11点多，光仔给我发来信息：莫姐又洗白了那100个，现在正在贵宾厅里痛哭。

我赶紧赶到了贵宾厅，抱住了莫姐，一句话也没有说，此刻她应该可以感受到我都是为了她好。

晚上我陪莫姐在酒店待了一晚，两个人以姐妹相称，喝着红酒，互相倾诉着各自走过来坎坷的道路。

她也答应了我，回到浙江后，会把账单结清，以后来澳门只旅游，不进场。

她问我以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了想，我的债已经还清了，也存了一笔钱，也是时候回家乡了。

时间又过去了半年，我又踏上了回程的飞机，离开了这个纸醉金迷的澳门。

回到杭州后，莫姐亲自到机场来接我，那种感觉就像当初来澳门，光仔来机场接我时一样，但是意义不一样。

那一刻，我已经是无债之身，莫姐也恢复了之前的精神面貌，想必也是度过了难关，我和莫姐又来了一个拥抱，无需多言，姐妹之情一切尽在拥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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