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羊毛衫牵出一窝硕鼠，90年南京站行包车间特大内盗团伙覆灭记-偷窃公司资料

参考资料：群众出版社，《刑侦案例选编——上海铁路公安局专辑》

90年代的南京站站房

1990年3月17日凌晨，上海铁路公安局南京铁路公安处南京站派出所闯进了几个南京站行包车间工人打扮的人，几个人强行控制着一个人，看上去是抓了内贼扭送派出所的节奏。值班民警一问后得知，被扭送的人系南京站行包车间2班装卸工陈四成，此人在值夜班时从一件行包中盗窃了1件高档羊毛衫并将其藏于自己的更衣箱里，下班时试图转移出站时被班长发现并招呼众人将其控制后扭送到南京站派出所。

今天的上海铁路公安局南京站派出所

南京站派出所在问明案情、确认笔录并将陈四成拘留后（自然还要表扬扭送小偷的那几个仁兄），以普通治安案件上报给南京铁路公安处，但当公安处刑侦科科长看到“行包车间”字样时顿时意识到，这可能不仅仅是一起普通的盗窃案。

89式警服漫画形象

正在执勤的身穿89式警服的男女民警（非本案民警，但很好的体现了案发当时的民警形象）

因为早在1989年7月，中国旅行社江苏分社就曾经通过南京外事部门办公室转给南京铁路公安处一份涉外旅客在南京旅游期间物品被盗清单，包括手持录像机（DV机）、皮夹克、各种金银首饰、打火机、钱包、人民币和外币现金等应有尽有，多达数百项，案值10万元！虽然清单中的东西不能确定是否都是在南京站丢失的。因为在外事服务中，宾馆、饭店、公路、铁路、航空都是外宾的行包停留和中转地点。但是南京站确实是涉外旅客行李的重要集散地，自然是重点关注的对象之一。为此，南京铁路公安处自1989年8月就将3名南京站派出所的民警化妆成行包车间工人先后打入到南京站行包车间进行化妆侦察（为了把戏做足，南京站的人事部门还专门为他们开具了正式的人事调令），但是没多久就相继暴露而被迫中断侦察工作，自此之后侦察工作一直没有任何进展。一个重要原因是南京站的配合态度因为害怕查出一点什么砸了车站获颁的“文明车站”招牌。

90年代的南京站工作人员装束，案发同期南京站的职工就是这身打扮

而如今抓到了一个行包车间的内盗，让刑侦科的同志们一下子又发现了新的期望。因此，刑侦科长立即带着一组人前往南京站派出所，会同南京站派出所所长和南京站保卫部门共同组成专案组，研究完突审方案后立即对陈四成展开突审。

一连突审了好几天，陈四成都一口咬定他只干了这一次，只拿了这一件羊毛衫，其余的均一概不认。但凭借警察的直觉，罪犯越是一口咬定没有，反而疑点就更多。因此，专案组先将陈四成收容审查，同时派人对他的社会关系展开外围调查，在陈四成户籍所在地的居委会的帮助下排摸陈四成的亲戚和密友，从中查找线索。

陈四成家所在的治保主任反映：一个外号叫“石头”的人和陈四成最要好，经常到陈家来玩，此人在南京汽轮电机厂上班。侦查员随即火速赶往南京汽轮电机厂，在该厂保卫科的帮助下查到了“石头”的真实身份——工人周某某。通过和周某某的谈话并宣传了政策，周某某放下“哥们义气”的包袱向侦查员反映：陈四成为人十分仗义，对朋友出手很大方，曾经先后送给他一件呢子大衣、十盘原版录像带、一条进口的牛皮腰带和一只进口的电动剃须刀。并且将这些东西全部上交给警方，还向侦查员透露陈四成还有个不错的朋友在人民医院当医生。侦查员随即赶到江苏省人民医院找到了这名医生，该医生在知晓侦查员的来意后立即将陈四成送给他的进口牛仔裤、旅游鞋以及一只进口打火机全部上交（这求生欲、杠杠的）。

江苏省人民医院院徽，陈四成在这里工作的医生朋友给警方提供了重要的物证

……

就这样，在半个月的时间里，专案组从陈四成的6个朋友那里获取了大量的陈作为礼物送给他们的、标着境外标志的服装、旅游鞋、打火机、剃须刀等个人物品，初步获得了许多有价值的物证。同时在南京站领导的大力支持下通过全站职工大会发动群众检举揭发问题人员、并动员问题人员主动交代问题。很快就有8名行包车间的职工来派出所找专案组投案自首，交代了自己的小偷小摸问题。随后侦查员又对整个行包车间的全部100多名职工开展摸底并逐个个别谈话，先后掌握了10多名该车间的职工曾有过不同程度的偷盗行包内物品的情况。

经分析，前来自首的8个人“恰巧”都和陈四成同一个班组，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而且这8个人在交代问题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竭力撇清自己和陈四成的关系，一再表示自己跟陈四成没有关系，如此明显的此地无银三百两警察要是再看不出来脱了警服回家带孩子好了。

90年代南京站站前广场

有鉴于此，专案组迅速制定了下一步的行动策略：首先继续扩展外围调查，其次利用现有的线索、尤其利用陈四成目前和外界消息断绝、同伙心急如焚、如坐针毡的心理，内外齐下手，寻找突破口。

经研究，专案组在8个主动自首的陈四成同班组的同伴中选出了行包车间电瓶车司机贾正林和张建平为突破点。主要原因是这两个人为人胆小怕事，平素的表现也还算可以，突破起来难度不大。

在对贾正林的询问时，一开始他还装作镇定，仅仅只承认在行包中偷过香烟，但别人干没干，干了啥他都不知道。此时，预审员突然问“皮夹克，电动剃须刀是怎么回事？”

贾正林听罢明显一愣，还没等他开口回答，预审员们又抛出了一连串的从外围调查中掌握的证据，包括时间、地点和关系人都清楚明白地点了出来，贾正林顿时慌了，以为陈四成已经全部交代了。正当贾正林六神无主的时候，预审员又指着贾正林手上的一块卡西欧石英表问：“你这表从哪来的？”

“买的。”

“在哪买的？”

“在新街口。”

“新街口哪家商店？”

（迟疑了很久）“新百（新街口百货商店）”。

新街口百货商店

“多少钱？”

“不记得了。”

“什么时间买的？”

“1989年10月。”

“你这表才买了半年就把价忘了？好健忘啊！”

“这——”

“贾正林，告诉你，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这种表南京市场根本没有卖，你还是不要自作聪明了吧？”

贾正林叹了口气，从手腕下将手表退下往桌上一摆，“好吧，我说，这表是偷外国佬的。”

在经过10个小时的突审，贾正林陆续交代了自1987年以来伙同同班组的电瓶车司机张建平、庞照祥，装卸工杜奉林、陈四成、董正喜等人利用夜班的机会，窃取外事行包中的衣物、手表、收音机、录像机、录音带、录像带、照相机、胶卷等物品的犯罪事实。根据贾正林的交代，自从南京站职工大会后他就害怕这些东西放在家里被人发现，将这些东西陆续转移到镇江丹徒的岳父家和妻子单位等四个地方。随后专案组从贾正林交代的藏匿点起出的两双进口旅游鞋，两件皮夹克，十二卷富士牌彩色胶卷，三把尼龙折伞等赃物。为了震慑那些同伙、让其他的同伙尽快现形，专案组故意将已经交代问题的贾正林放回班组继续工作，而拒不交代的张建平继续收审。

老照片，火车站装卸工（与本案无关，但能很好的体现案发当时装卸工的样貌）

此举在南京站行包车间中引起巨大反响，揭发和检举的信件雪片般的飞到南京站派出所，电瓶车司机庞照祥在惶惶不可终日了几天后拿着赃物主动跑到派出所自首，并初步交代了涉及他的犯罪事实。这个犯罪团伙的“攻守同盟”就此被打得碎了一地。

在这个关键时刻，专案组在江苏省公安厅、南京市公安局、上海铁路局法院、检察院的支持下在南京站的职工群众中进行再动员和再发动，进一步掀起举报揭发的高潮，在“人民战争”的巨大威慑下，杜奉林和董正喜被迫先后到派出所自首，但在接受审讯的过程中试图丢卒保车，不愿意彻底交代罪行。

南京市公安局大门

但此时对陈四成、张建平、杜奉林、董正喜他们来说，死扛已经是强弩之末，支持不了太久。最终在贾正林和庞照祥的指证下心理防线陆续崩溃，相继交代了各自的罪行。

当他们发现涉外托运的行包一般都不加锁，于是觉得有机可乘。开始仅仅单独偷行包中的香烟，逐步发展到利用上夜班之机，将涉外行包用电瓶车拉至僻静处，然后各取所需、大肆侵吞。作案后赃物能藏在身上的就藏在身上，身上藏不下就藏在电瓶车的工具箱内，再把行包拉回行李房。就这样，在两年的时间里这个团伙一共作案数十次，盗窃物品总共121种、684件。

在追赃时，专案组也遭到了巨大阻力。原因是南京站全站职工大会后，团伙成员如同惊弓之鸟，纷纷将赃物转移，有的埋在地下，有的藏在乡下，有的藏在亲戚家中，有的干脆送人，这给负责追赃的专案组成员带来了极大的追赃难度。持有赃物的罪犯家属或者关系人或因为不知情、或出于护食的心态拒不配合缴赃，常常弄得追赃的干警们灰头土脸、进退维谷。

有鉴于此，追赃组的干警们采取先礼后兵的办法，本人不配合那就发动起周围的人出面劝说，如果再说不通就严正警告其行为涉嫌窝藏赃物，是违法行为，若再拒不配合警方有权对其采取强制措施，同时发动周围的群众检举揭发藏匿地点。终于在规定时间内将陈四成、张建平、杜奉林、董正喜和庞照祥交代的赃物全部起出。

起出赃物后，南京铁路公安处在法院和检察院的大力配合下再次在南京站召开全体职工大会，宣布将陈四成、张建平、杜奉林、董正喜和庞照祥5人以盗窃罪正式批准逮捕（根据《刑法》中对盗窃罪、情节特别严重、数额特别巨大的处罚规定，判处10年以上有期徒刑或无期徒刑），同时宣布对完全交代罪行、罪行较轻、积极退赃且有重大立功表现的贾正林等人不予逮捕、仅进行行政处罚的决定。再度调动了干部职工的积极性，又先后挖出了包括盗窃国内行包的行包车间一班电瓶车司机王金德等33名犯罪分子，依照盗窃金额、认罪悔罪态度分别予以批捕、收审、拘留、训诫等不同的处理。总计破获2年多来在南京站的积案、旧案、隐案共120多起，又新追缴赃款赃物总价值4万余元，连带极大震慑了活动在南京站以及周边地区的地方窃贼扒手让他们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被迫停止活动，极大的改善了南京站的治安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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